来源：凤凰新闻20210329

年前还在上课，年后忽然发现学校破产了？这可不是某个电影场景中才有的片段，而是发生在英美留学生身上的真实故事。

由于疫情带来的持续影响，让不少英美高校选择暂时关闭校区、延迟开学，并以远程授课的方式取代了原本的校园教学。就连往常最隆重的毕业典礼，也纷纷延期或取消。

对本就处于破产边缘的高校而言，疫情的突袭更是雪上加霜。援引央视财经报道，全美已有33所高校因深陷低入学率和财务危机于近期宣布了永久关闭，已波及5690名学生，人数仍在不断攀升中。

杰米·博尔克在2020年的上半年经历了她人生中的两个重要时刻。第一个带有奇迹色彩的时刻，发生在1月。她被麦克姆瑞学院授予了终身教职。

但不过三个月的光景，她就迎来了学校关闭的“至暗时刻”。她在推文里表示，“很不幸，麦克姆瑞学院即将永久关闭……它已处于关门边缘，新冠病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麦克姆瑞学院的关闭只是冰山一角，背后隐藏的是全美多所高校面临的共同难题：新生入学率骤降、捐赠资金不足和现金流危机。

疫情冲击下的高校生存危机

同样难逃破产命运还有厄巴纳分校，它隶属的富兰克林大学拥有百年的创校历史。

这些老校的倒下，让人在叹惋之余，也不禁深思：为何屹立百年，仍要面临破产的“至暗时刻”？

在探讨更深层的原因前，我们先来谈谈此次疫情爆发对英美高校造成的影响 —— 最直接的就是财政压力的加剧和资金缺口的扩大。

据美国教育委员会政府和公共事务高级副总裁特里·哈特尔透露，仅春季学期的几个月时间，全美高校就少了80亿美元的收入。

“新冠病毒肆虐使美国高等教育系统陷入混乱，每所高校现在都面临现金流危机。”哈特尔表示。

作为留学大国，英国面临的情况同样让人堪忧。据英国官方预计，因疫情冲击给英国高等教育行业造成的损失最高可达190亿英镑（约合人民币1733亿元）。

尽管英国政府近日承诺以预付学费的方式向英国高校注资26亿英镑，但用这笔财政救援去填补上百亿的损失缺口显然远远不够。

造成巨大经济损失的原因既包括高校获得的捐赠减少了，也与关闭校园后，食宿费等社会服务收入被削减有关。但更大的危机其实隐藏在国际学生生源减少背后。

据悉，国际学生是英美大学的主要收入来源。以英国为例，2020 - 2021学年英国本土及欧盟学生的平均学费为9000英镑，而国际学生的学费普遍在2万英镑以上，收费标准远高于英国本土及欧盟的学生。

而美国高校同样是颇受国际学生青睐的留学地。据美国高校联盟统计，仅2018 - 2019学年，美国高校就接纳了约110万名国际学生，创下连续四年接收国际学生过百万的纪录。

如果这批国际学生无法在美国继续求学，也意味着将给美国高校带去41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布鲁金斯学会还做过一项研究，发现美国加州如果没有国际学生，将损失4亿美元，纽约将损失超过3亿美元，而马萨诸塞州也将面临超2亿美元的损失。

在所有国际学生中，中国留学生的去留问题成了诸多美国高校关注的焦点。

作为留美国际学生的主力军，中国在美高校注册学生已超过36万，占本科及研究生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这也意味着，我国留学生是否能在美继续学业对美国高校的创收影响显著。

但近年来中美持续的贸易争端和摩擦，影响了部分中国留学生赴美的决定，也让美国高等教育行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风险。

而在美国共和党两名参议员联合提出禁止给在美攻读理工科的且有军方背景中国学生颁发学生签证后，又给本已紧张的中美关系增加了一道新隔阂，也给本就不明朗的赴美留学带来了更大的不确定性。

有相关业内人士表示，这项法案一旦继续收紧，会导致很多美国大学倒闭，因为赴美留学的中国学生，大多数选择的为理工科专业。

另外一个导致入学率降低的原因是颇有争议的远程授课方式。

据美国《新闻周刊》报道，从今年4月起，多所高校学生因不满线上授课的质量，对所在大学发起集体诉讼，要求学校退还学费、住宿费和服务费。

据悉，美国至少有60所大学面临与学生的法律纠纷，其中不乏布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杜克大学和乔治敦大学等名校。

学生们对授课方式的不满导致了新生入学率的进一步下降。

麦肯锡发布的最新2020美国秋季入学报告显示，如果继续采取“上网课”的形式，暑假后美国大学的新生入学率将下降15%，也将给各高校带来近70亿美元的亏损。

而倘若美国高校总体的入学率下降20%，美国高校要为此承担190亿美元的亏损。

倒闭潮背后的深层原因

疫情带来的影响固然不能忽视，但这是否就是高校倒闭的全部真相？笔者以为不然。

正如本文开始博尔克在推文中说的，新冠病毒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疫情只是加速了高校财务状况的恶化，成为破产的催化剂，而绝非是造成这一结果的直接原因。

美国《经济学人》杂志在今年5月刊文中就曾提到，美国高校的问题早就存在。

明尼苏达州卡尔顿学院研究人口统计学和高等教育的Nathan Grawe认为核心问题是出生率的下降，这导致在过去的几年里，入学率总体有所下降。

据美国国家学生信息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显示，2019年春季，高等教育入学人数比上个春季减少近30万人，下降比例为1.7%。

还有部分大学是因为规模较小、抗风险能力低而深陷危机。

在咨询公司安永（Parthenon-EY）今年对2000多大学进行研究后发现，其中800所大学因规模太小或效率低下，可能面临破产，而约五分之一的大学出现了预算赤字。

另一些大学由于无法获得足够资金，仅能通过削减学费的方式来保证生源数量，也因此导致债台高筑。

Grawe还指出，在疫情发生前，美国就已存在每年8所高校关闭的情况。

规模较小的高校破产几率更高是因为这些学校的收入高度依赖学生带来的收入。此外，过时的课程、脱节的师资和不适合学生的教学方法，都给学校的破产埋下了伏笔，甚至让超四分之一的新生在入学第一年就选择了退学。

对公立大学而言，各州拨付的教育经费减少也是造成财政危机的重要原因之一。据皮尤慈善信托基金在5月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在2008 - 2012年间，各州将每个学生的高等教育经费削减了29%，而这次的削减幅度可能会加大。

除了公立学校，美国私校面临更大的倒闭风险。据有关美国媒体统计，仅今年3月到7月间，全美已有106所私立K12学校宣布在秋季学期后永久关闭。

事实上，早在2017年的一次高等教育研讨会上，哈佛大学教授克莱顿·克里斯滕森就曾预言，4000所美国大学，近一半将在15年内破产。

据美国教育部公开数据显示，2016 - 2018年两年间就有100家营利性院校关闭。而今年的高校倒闭潮似乎更是应证了克莱顿教授当年的预测。

总结来说，除了出生率下降带来的影响外，对小型院校而言，学费折扣过高，收入严重依赖学费，没有找到创收新途径；加上获得的捐赠不到学校支出的三分之一是造成学校面临债务危机，并最终破产的三大主要原因。

在这场高校“倒闭潮”中，虽然还未有关于英国高校关闭的具体消息，但由英国财政研究所（IFS）在7月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表明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报告显示，如果无法得到必要的政府补助，到2024年，英国将有13所大学陷入破产危机。

据悉，这13所大学存在严重的财政赤字、经费紧张和现金流断裂等问题，需要约1.4亿英镑的现金投入或开展相应规模的债务重组计划，才能帮各校重获生机。

IFS报告指出，造成这一危机的原因既包括前文所提到的因疫情应对措施带来的网课流行，导致国际生注册下降和大学食宿等收费项目收入下降，也包括英国大学过多和过于泛滥，让部分院校公信力和财务资信低下，导致难以吸引更多新生就读，从而影响财政收入。

高校破产带来的蝴蝶效应

高校破产的消息看似只是一件独立事件，但其背后可能牵连出的一系列蝴蝶效应不容忽视。

学校倒闭，首当其冲受影响的是留学生。对于正在留美的学生而言，不仅没课上，也拿不到毕业证，甚至还面临着如果转学不及时要在60天内离境的处境。

对准留学生而言，虽然倒闭潮波及的学校以小型美国私立高校为主，就读的我国留学生数量相对有限，但也不能忽略期间其他高校涨学费等做法给选校带来的影响。

此外，虽然一些顶尖高校尚未破产，但像西北大学等高校出现严重财政缺口的情况可能带来的关闭风险，也值得引起校方和家长的足够重视，在考虑学生升学规划时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而对面临财政压力但未倒下的高校而言，也同样无法回避疫情带来的运营成本成倍上涨和学生注册费、食宿费大幅减少的双重难题。

虽然美国国会已通过经济刺激计划，拨出142.5亿美元用于帮助各大学在关闭校区期间的维护运转，但不少高校仍积极采取了让员工停薪，甚至裁员的方式来度过财政危机。

以哈佛大学为例，该校为应对危机冻结了所有雇员的工资，暂停招聘，并由校长和执行副校长带头减薪25%，同时呼吁管理层也参与减薪行动。

而美国俄亥俄大学、马萨诸塞州大学等多校为填补日益扩大的财政缺口和承担教职员工不菲的退休金而做出了裁员的决定。这对那些在大学任教长达几十年、勤勤恳恳的教授而言，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

马克·卢卡斯教授就是其中一员。作为一名享有极高声誉的核物理学家，他已在俄亥俄大学的天体物理学专业任教近21年，如今却不得不重新走进求职市场，为找工作而到处奔走。

除减薪和裁员外，还有高校针对生源数量减少的情况选择小幅上涨学费的做法。南加州大学就将2020 - 2021学年学费提高了3.5%，而波特兰大学业将新学年全日制本科生的学费上调了4.1%，食宿费上调了3.7％。

为留住生源，各校也纷纷采取了各项应急措施。比如纽约大学就宣布，秋季入学的新生可以就近选择该校在全球各地的14所分校入学。

而英国大学则希望通过让留学生返校上课的方式来缓解上网课带来的不满。

英国女王大学6月已宣布，将包机从北京直飞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接回国际生。这也是全英首所提供专机护送的大学。在这一计划被曝光后，包括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谢菲尔德大学在内的十几所大学也与航空公司展开积极协商，希望通过联合包机的方式接回国际学生。

除了包机服务外，英国还有高校采用提供奖励或津贴，以及给固定专业学生学费打折的方式吸引生源。

尽管英美大学倒闭潮让本已晦暗不明的留学前景变得更扑朔迷离，但对熬过了生存战的高校而言，或许是一次难得的经历。

一场疫情既给了各所高校一次应对突发危机的实战演习机会；也让早已沉积多时的问题浮出水面，让各校能及时直面问题，想出合理的解决方案，走出倒闭潮的阴影，也走出破产危机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