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纵横》杂志官方澎湃号 2018年10月29日 

文 | 吴建民

周恩来总理称得上是新中国的外交之父。新中国成立后，周总理长期兼任外交部长。直至他1976 年1 月逝世前，外交部一直是由周总理直接领导的。周总理为新中国的外交事业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周总理的外交理论和实践，是他老人家留给我们的一笔宝贵财富。时至今日，已经站在世界舞台中心的中国，如何继承和发扬好这笔宝贵遗产，是值得不断探寻和思索的。为此，我愿将自己早年工作中亲历的一些关于周总理外交生涯中的往事讲述出来，与大家共同分享周恩来与中柬危机的成功化解，下面是第一则故事。

周恩来是20 世纪最优秀的外交家之一，往往越棘手的问题，越能显示出周总理非凡的能力。1965 年至1971 年，我在外交部翻译室工作，给周恩来总理当过若干次口译。回首往事，在和周总理的近距离的接触中，他炉火纯青的高超外交艺术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67 年夏天是中国外交黑暗的日子，极左思潮对中国外交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发生了“三砸一烧”事件。红卫兵砸了印度、缅甸、印度尼西亚驻中国大使馆，火烧英国驻华代办处，这些都是新中国外交史上的耻辱。

1967 年夏天，为造反派所控制的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在柬埔寨柬中友协成立周年纪念时发去了一个贺电。贺电言辞激烈，大有要去柬埔寨搞世界革命之势。贺电的结束语是：“打倒美帝，打倒苏修，打倒各国反动派！”在当时的红卫兵眼里，各国的当权派都是反动派，都应该打倒。电报发到柬埔寨后，西哈努克亲王看到后大发雷霆，认为中国人怎么能把他视为反动派，视为打倒的对象。西哈努克亲王懂得，在当时的柬埔寨，柬中友好是深入人心的。在对华关系方面若要采取什么重大行动，必须向民众有所交代。所以西哈努克亲王亲自出面，在柬埔寨首都金边召开了一次群众大会，发表长篇讲话。讲话从中柬友协发给柬中友协的贺电谈起，严词批评中国把他视为反动派，他当即宣布撤回驻华大使和使馆全部人员，并向当时柬埔寨驻中国大使张岗发出了指示。

中国外交部看到西哈努克亲王在金边的讲话后，才知道这次亲王是真的火了。柬埔寨是中国的邻国，在当时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柬埔寨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如果中柬关系出了问题，毫无疑问会损害越南人民抗美救国的大局。外交部看到这种情况十分着急，当即报告了中央，并由外交部第二亚洲司司长召见柬埔寨驻华大使张岗并做其工作，希望柬埔寨不要撤回驻华使馆。司长出面做工作无效，随后主管亚洲的韩念龙副部长召见张岗大使，向他苦口婆心地做了半天工作，希望亲王收回成命。这两次召见都是我做翻译。张岗本人当时也感到很无奈，对韩部长说：“撤回柬埔寨驻华使馆是亲王本人的决定，我会把韩部长的谈话向亲王如实报告，但是我看收回成命的希望不大了。我们返回金边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外交部立即把张岗大使的谈话报告了毛主席和周总理，并建议由总理出面做工作。

周恩来总理十分注意维护和发展同周边国家的关系，中国与柬埔寨的关系就是周恩来总理亲手培育起来的。1955 年4 月，他在万隆会议上结识了西哈努克亲王，双方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那年西哈努克才33 岁，周恩来总理花了很长的时间做他的工作，谈得很好。1958 年7 月19 日，中国和柬埔寨建立了外交关系。1960 年5 月周总理和陈毅副总理访问了柬埔寨，此后西哈努克亲王也来中国访问过。西哈努克亲王经过与周总理的多次交往，对周总理十分钦佩。

1967 年9 月初深夜，忙碌了一天的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召见张岗大使，由我做翻译。

周总理在会见张岗大使时首先指出：西哈努克亲王殿下在金边举行的群众大会上讲了许多指责中国的话，我不想就此与亲王进行辩论。但是请大使转告亲王殿下：柬埔寨是中国的近邻，两国人民一向友好。中国政府维护和发展同柬埔寨王国友好关系的政策没有变。中柬友协给柬中友协发去的电报，不代表中国政府的政策。我们维护和发展同柬埔寨的友好关系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

张岗大使对周总理说：“亲王决定撤馆也是为了维护柬中关系。”他端起喝茶的茶杯说：“这个杯子如果打碎了，是没有办法复原的，现在把杯子拿回去，就不会被打碎了。将来关系好的时候再拿回来。我们看到就连亲王殿下所尊敬的朋友——中国副总理兼外交部部长陈毅元帅也被红卫兵抓去批斗，我们就担心柬中友谊这个杯子会被打碎。”

周总理回答说：“对柬埔寨友好的政策是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亲自制定的，这个政策是不会改变的。红卫兵有这样那样的看法，年轻人一时激动可能说出一些不恰当的话，但这些并不代表中国政府的政策。中国政府有能力保护柬埔寨驻华使馆的安全。当前越南人民的抗美救国斗争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我希望西哈努克亲王殿下能够从大局出发，重新考虑从中国撤馆的决定。”

建国初期周恩来总理出访柬埔寨期间，受到热烈欢迎

周总理对张岗大使的谈话字斟句酌、态度诚恳，张岗大使听得很认真。他表示周总理的讲话很重要，他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向西哈努克亲王报告。

我记得，张岗大使离开人大会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让人感到北京初秋的凉意。周总理不仅把张岗大使送出了大门，而且送他到了车门前。在走向车门口的时候，周总理对张岗大使说：“我看你也许不会走。”张岗大使回答说：“但愿如此。”

1956 年，周恩来（右）访问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中）陪同他和贺龙（左）乘坐游艇

送完客人后，周总理回到了会客厅，对工作人员不无感慨地说：“陈老总是不应该随便批斗的。随便批斗，国际影响不好。”

张岗大使确实把周总理的谈话原原本本地报告了国内。西哈努克亲王获悉后，非常高兴。他在金边又召开了一次群众大会，亲自发表讲话，把周总理与张岗大使的谈话向大家做了介绍。然后他说：“周恩来总理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的讲话。因此我决定不撤馆了，我们要继续发展同伟大邻邦中国的关系！”在场的听众对西哈努克亲王的决定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看到西哈努克亲王做了这样的表示后，我们这些干外交部的都十分钦佩周总理。正是因为他亲自出面，待人以诚，把道理讲透了，才使得中柬关系转危为安。

（作者系外交部外交政策咨询委员会委员，曾任中国前驻法国大使，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原副主任等职）

责编 | 潘飞 屈武（实习）

原刊于《纵横》2016年第7期

中国文史出版社旗下《纵横》杂志出品

中国同柬埔寨的关系

来源：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最近更新时间：2024年1月）

一、政治关系

中柬两国有着悠久的传统友谊。1958年7月19日两国正式建交。长期以来，中国几代领导人与柬埔寨太皇西哈努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为两国关系的长期稳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955年4月，周恩来总理与时任柬埔寨政府首脑西哈努克在万隆亚非会议上结识。20世纪50至60年代，周恩来总理、刘少奇主席曾多次率团访柬。西哈努克曾6次访华。20世纪70至80年代，西哈努克两次在华长期逗留，领导柬埔寨人民反抗外来侵略、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斗争，得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大力支持。2010年12月，两国建立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2019年4月，两国签署《构建中柬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2019-2023）。柬埔寨是首个同我国签署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的国家。2023年9月，两国签署《构建新时代中柬命运共同体行动计划(2024-2028)》。双方高层互访频繁。2023年2月，柬埔寨首相洪森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习近平主席会见洪森首相，李克强总理同洪森首相举行会谈，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栗战书会见洪森首相。同月，西哈莫尼国王和莫尼列太后来华查体休养，习近平主席和彭丽媛教授会见并宴请。8月，西哈莫尼国王和莫尼列太后来华查体休养。9月，李强总理在印度尼西亚出席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期间会见洪玛奈首相。同月，洪玛奈首相对我国进行正式访问，习近平主席会见洪玛奈首相，李强总理同洪玛奈首相举行会谈，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赵乐际会见洪玛奈首相。访问后，洪玛奈首相赴广西南宁出席第20届中国-东盟博览会。同月，西哈莫尼国王出席杭州第十九届亚运会开幕式，习近平主席会见西哈莫尼国王。10月，洪玛奈首相来华出席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习近平主席会见洪玛奈首相，李强总理同洪玛奈首相举行会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处书记蔡奇会见洪玛奈首相。12月，西哈莫尼国王访问福建省。同月，洪玛奈首相线上出席澜沧江—湄公河第四次领导人会议。

二、经贸关系

中柬签署双边自贸协定已于2022年1月1日生效，这是柬对外签署的首个双边自贸安排。据中国海关总署统计，2022年中柬双边贸易额160.2亿美元，同比增长17.5%。其中，中国对柬出口141.8亿美元，自柬进口18.4亿美元。2023年1-11月，中柬双边贸易额134.2亿美元，同比下降5.7%。其中，中国对柬出口115.7亿美元，自柬进口18.5亿美元。

三、其他领域交流合作

两国政党、议会、军事、文化、教育等交往与合作密切。双方迄今已经签署《中柬引渡条约》、《中柬文化合作协定》、《中柬互免持外交、公务护照人员签证协定》以及文物保护、旅游、警务、体育、农业、水利、建设、国土资源管理等领域的合作谅解备忘录。柬埔寨已经在广州、上海、香港、昆明、重庆、南宁、西安、海口、济南设立总领馆。我在柬埔寨暹粒市、西哈努克市设有领事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