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铁鹰(1917—1985),原名罗树藩,云南洱源人,白族。在上海大同大学和云南大学读书时即开始创作活动。先后用过的笔名有骆驼英、莱士、周比德等。他曾任“文协”昆明分会的常务理事兼编辑室主任。1938—1939年间,与徐嘉瑞等合编诗刊《战歌》;以后,还主编过《金碧旬刊》等。他著有诗集四册据《火之歌》后所附书目,罗铁鹰还有《解放交响曲》(诗集)、《战争的影像》(译诗集)和《一个骡马主任》(通俗诗集),当时“或已出”,或在“印刷中”,或在“编辑中”。这三种书均未见,可能是未发现,也可能是没有出版。、诗论一册,但现在已很难看到。据说,他的“一箱遗著遗稿,则为他住在外县的侄辈严密保藏,秘不示人,倚为奇货。省志办想借罗著复印存档,并编入省志,为此曾与之办过多次交涉,均未获一阅”(魏荒弩《罗铁鹰同志五年祭》)。这当然是很令人遗憾的事。罗在去世前,曾把抗战爆发后至新中国成立之前诸诗人在云南报刊上发表的诗歌加以编选,名为《天南诗星》,可惜未能出版。
罗铁鹰所编的《战歌》,本书第一章第三节已有评介。他的另五种著作,也从省内外的图书馆和档案馆中一一找到。其中《原形毕露》是讽刺诗集,署骆驼英著,为抗战胜利后之作。现就所见,对他的另外四种著作加以述评。
(一)《原野之歌》。该书为“战歌丛书”之二,由茅盾题签,救亡诗歌社1939年2月10日出版。诗集除《序诗》和《后记》外,分为四辑:《原野之歌》(十一首)、《黄帝的子孙》(三首)、《战士礼赞》(六首)和《卢沟桥》(二首)。穆木天为诗集写了题为《写在〈原野之歌〉的前边》的序言。他说:“这些诗歌,是资本主义没落期的次殖民地的产物。成为铁鹰的这些诗歌的一个显著的特征的,就是他的诗歌中的工业的要素。”“他……咒骂着次殖民地的腐烂社会,咒骂工厂,咒骂都市罪恶。”而对乡村,对“没落了的农业社会”,则有“感到怀恋”的一面,这反映出“他在人生观世界观上不大健全”。但他的诗“有电火,有血印,有风暴,有新生”,从当中“看见一个伟大雏型”。由此可见穆木天对作者充满了期待。
罗铁鹰在《给诗人》一诗中说:诗人不应把自己困“在这小小的孤屋里”,赞美云彩或为之而感到忧悒;不应紧锁自己的大门,无视“手执屠刀的魔鬼”和“呻吟的众生”以及二者之间血淋淋的搏斗;诗人应该扯掉“那蒙住眼睛的幕纱!/将它扯得粉碎!/看,到处已跳跃着/真理的火星!/去吧,/执一束火炬,/在黑暗之原野中呐喊,狂奔!”——这种人世的战斗的强烈愿望和激情,反映了时代的精神,反映出作者对现实的执着和灼热的情怀!这也就是《原野之歌》鲜明的特点和优点!
(二)《火之歌》。该书为“战歌丛书”第七种,救亡诗歌社1943年5月30日出版。诗集除《自序》《后记》外,共分四辑:第一辑含《菜油灯》等五题;第二辑含《你 火种的盗取者》等五题;第三辑含《北方》等六题;第四辑含《他埋下一粒种子》等五题。《自序》中说:《火之歌》虽然生活不够充实,但情绪比较强烈,“诗中的‘我’……是与时代统一起来的‘我’;同时主观与客观也是统一起来的”。诗集中不乏较优秀之作,如《他埋下一粒种子》写对侵略者的深仇大恨:把被敌机炸死的独子亲手埋在乱葬岗上,然后“长啸一声/举起粗大的拳头/对着青天宣誓”。《北方》用北方暗喻共产党领导的边区。诗中写道:“很快了呀/我要投向你的怀抱里/我憧憬的北方。” 《菜油灯》为作者的代表作,这灯代表着“中国可爱的农民/我有着炽热的心灯/如你用黄色的菜油/我用自己的血液/燃烧着我的心”。这首诗层次明晰,构思、结构都比较完整,思想内容较深厚。
(三)《海滨夜歌》。这是罗铁鹰的第三本诗集,为“警钟丛书”之二,由彭桂萼编辑,缅宁警钟书店1944年10月出版。所谓“海滨”,是指滇池之滨。由于日机的狂轰滥炸,昆华女中曾疏散到呈贡县的海晏镇,校址在镇北之石龙寺。寺前的滇池,学生们称之为“小太平洋”。1941年罗铁鹰在该校任教,《海滨夜歌》就是他为“那逝去的海滨的生活”所留下的“生活的烙印”。诗集分五辑,即《海涛集》(写海晏镇的风光,五题)、《家书集》《稼穑集》(写农民劳动的悲苦和欢悦,五题)、《锻冶集》(四题,写昆华女中学生的活动,如《神像》写她们的无神论表现,颇有新时代的气象)和《号角集》(赞美“叛逆的灵魂”等,四题)。在这五辑中,《家书集》的感情比较浓郁、强烈。这一辑含《给母亲》《寄鸽儿》和《情书》。第一题中写道:“为了你/为了千万人的母亲”,我将把一切“交给祖国解放的战斗了/……/我将踏进/陌生的劫后的村庄/慰问别人的母亲/如我每次从远方归来/慰问着你呀。”这表现了作者的思想认识所达到的高度。
(四)《诗论集》。该书为“警钟丛书”之三,警钟书店1944年11月出版。该书分16个专题,论述了作为反映社会生活的特殊意识形态的诗歌与生活、思想的关系;论述了诗的内容和形式以及诗歌的种类和体裁等。最后一个专题为《新写实主义的诗歌(结论)》。全书以新写实主义即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理论为纲来论述诗歌诸问题。作者反对“现代派”的某些诗歌,认为那种用眼睛看不懂的诗,并“不是诗!那只是一种狂人的呓语!”他根据当时社会的现实,强调“黑暗的暴露”,说中国有“产生讽刺的社会基础……我们要打开‘讽刺的窗’”。作者还针对“与抗战无关论”说:“中国的每一个角落里的人的生活都与抗建有关……只有在‘一切服从抗日’这一个最高的原则(条件)下才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罗铁鹰曾说,从1938年10月起,他就“加紧学习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在《回首话〈战歌〉》中,他说:“我能在1939年至1941年间写出系统的诗歌论文集《诗论集》,在很大程度上就是1939年间进行过非常认真的钻研的成果。”该书初稿于1941年写成,搁置了一段时间,到1944年5月才整理完毕。作者的主观意图,“在于说明诗歌的阅读与写作的基本原理。至于指示具体的方法,则非本书主要的任务”(《自序》)。虽然在理论阐述的同时,作者举了若干诗歌作例子,说明应该怎样写和不应该怎样写,但重点是谈基本原理。论述是正确的,只是给人以不够具体和一般化的感觉。
穆木天认为,罗铁鹰的诗包含着“一个粗野倔强的青年追求者的热情”(《写在〈原野之歌〉的前边》)。罗铁鹰也说:“我生着一颗硬朗的心,苦难与不幸颠踬不了我的灵魂……我感到一种新的痛苦。这种痛苦遂使我更强烈地渴望着暴风雨的日子。”(《生命的烙印》)在抗战时期,他是云南诗歌园地中不懈的耕耘者之一。以后,“在国民党豢养的黑眼镜和无声手枪的跟踪追捕下”,罗铁鹰逃离昆明;解放后,又“被卷进不能自拔的漩涡中”,但他始终没有忘情于诗歌事业。
包白痕(1917—?),浙江人,原名包崇章,曾使用过子呆、苦丁、辛茹、包谷、白谷等笔名。1936—1938年,他在南京中央军校十三期工兵科学习。毕业后,在武汉前线“工兵指挥部”当见习官,后经湖南、贵州,于1939年5月到达昆明,在滇缅公路运输大队和交通部第四区局运输处工作。
他曾任“文协”昆明分会的监事。1944年,和常任侠、葛白晚、魏荒弩等组成“百合诗社”,出版“百合文艺丛书”。在抗战时期,他曾以《海滨故乡》为题,写了系列散文10篇。此外,还有《生日吟》《第三个秋天》《白沙的一幕》《跌倒的马》等。但他主要是写诗。在抗战期间,出版了诗集《无花果》;抗战以后,则有《布谷鸟》(1946)、《惨痛的世纪》(1948)、《火山的爆炸》(1949);1992年还印行了长篇叙事诗《抱砖之歌》。
《无花果》属“百合文艺丛书”,百合出版社1944年9月初版,含《煤的告白》《无花果》等20题。这两首诗和《无声的琴弦》《寄北方》等颇获好评。
包白痕的诗,朴实、平淡而又带有哲理性,如《无声的琴弦》所写的爱情犹如橄榄,平淡而有回味:“望着星光闪闪的天空/望着湖畔簇簇的灯火/不说一句话也不唱一支歌/悄悄地谛听着土地的呼吸;//心的琴弦是无声的/无声的琴弦却是最响的/知音的人自会听见/它向你倾诉些什么消息。”诗中“既没有死呀活呀的热情,也没有花呀月呀的佳句”(鲁迅《两地书•序言》),但它却感人至深。难怪评论者指出:在诗里,“作者显示了异样的平静,然而在平静中充满了爱的喜悦,爱的闪光”(魏荒弩)。《煤的告白》一诗说:“我的混身是焦黑的/我的表面是冰凉的/但我的内心正蕴藏着/高度的熊熊烈焰;/用得着我的就拿去吧/我是不会吝惜自己的力量的/能为人类的希望发一分光一分热/我愿意焚化掉整个的肢体。”这告白里面,自然包含着作者的人生态度。他当时未收集的《春天》,也是一首含意深刻、形象新颖的好诗。
包白痕对现实十分投入,如《花红》哀悼美的毁灭,愤怒地鞭挞“贪婪无厌”者;《兵车行》颂扬走上征途的战士,其火热的时代气息扑人眉宇。但他的诗,也有某些不足之处,有些写得过于直露,缺乏深度,如《工厂里》和《我们要活》等。